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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滨海酒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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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树煌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2339 发布时间：[2014-1-23] |
我曾经去过东北，赴过四川，到过北京、上海，但每次在外乡喝酒，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尽如人意，虽频频举杯，但难得尽兴，有落寞之感。静思之时，便每每忆念起滨海的酒席。
在滨海的酒席上，总有一条暗线在主宰、组织着一席的始终，使之参差变化、错落有致；使之高潮迭起，话题连篇。那便是约定俗成、章法明确、套路齐全、富于变化的滨海酒规。
酒系人间甘霖，自古以来都是以酒为宴席之魂。婚嫁丧葬，寿仪迁庆，知己相聚，迎来送往，滨海人是无酒不待客的。作为名酒五醍浆的故乡，滨海人热情待客、淳朴和顺的美德，诚实守信、豪爽淳厚的民风，都绝好地倾注于美酒之中，显现在民间的酒俗上。
拉开桌子，排开盏碟，冷盘一圈陈于桌中后，主人与客人入席，便是一番互相礼让谦逊的热闹。席位座次有上下之分，桌缝横对大门，座位对门居中，并以鸭蛋盘作为标识，这便是首席。方桌首席的右肩处为副首席，圆桌首席左右两侧为副首席，圆桌首席对面，亦为较重要之席位。首席落座以后，大家才按辈分、年龄、职务、威望等高低次序，相拥着入席。坐首席者，往往是最尊贵的客人，一般是远客、长辈、领导、舅父、新姑爷等人。很多人明知首席“非己莫属”，仍要刻意谦让一番，有时甚至是你推我拽，持续10多分钟，直至相互大汗涔涔，才故作无可奈何状入座。邀坐者那一份热忱、诚恳、谦逊；谦让者那一份执拗、礼让、谦恭，足令愚顽者知礼识仪。个别妄自尊大，薄礼轻仪，贸然占座者，不仅自己落得一份尴尬，还会受到讥讽和非议。
如遇某家操办大事，广酬宾朋，数桌或10数桌同开，则正厅对门靠里居中为首席。一屋3桌同开，居中一桌为首席，左右两桌叫陪席或副席。在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烟雾迷漫、热气蒸腾的大厅里，往往会看到一个极干练的人，于人群中穿梭往来，与熟人打招呼，与陌生人搭讪，不住地敬烟献茶，指点桌位，搭配座次，指指画画，娴熟老道，指挥若定，把一个个客人毫无差错地引上桌位。这便是主人特意安排或聘请的接待人。滨海人叫“照客”，是一位特殊的不可或缺的角色。
客人落座后，每桌便要产生斟酒人，滨海人把他尊称为“酒司令”。一般每桌设两人。大部分是主人任命位次最低的年轻人．有时也有毛遂自荐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酒司令专司斟酒，并不入席。改革开放以后，酒司令即在席中产生，既为大家服务，又是席中成员，对其要求也增加了新内容，要其善饮、能言、机灵、年轻。掌此职者，尽管资历最浅，辈分最低，年龄最轻，席位最次，但掌握着斟酒大权，饮酒开始后，却是左右席上风云的人物。任何人不准摸酒瓶，否则要遭到“摸瓶3杯”的惩罚。
斟酒动作在滨海极为讲究，首先要按座次顺序斟酒。浅茶满酒，表示对人尊敬，每杯酒都要满上。斟酒时胳膊肘需向外，壶嘴不得对着人脸．斟酒不得洒掉，所有人面前不得空杯，否则就是酒司令失职，要向受影响者致歉。酒席开始后，主人先要简单致词，内容有两条：一是请客原因，二是表示谢忱。客人为表尊重，都是举杯站着听。致词后开始喝酒，第一杯酒全体同饮，没有特殊原因，一般是不得不饮的。能吃酒的人要全部干掉，酒量浅的人也要少喝一些，如原封不动，那就有些失礼了。
第一杯酒吃过以后，掌壶的两个酒司令便要对饮两杯，表示“宣誓就职”，要求此酒喝得爽快、干净、滴酒不留，以示为大家楷模，以后即按此模式喝酒。司令两杯酒落肚以后，表示树立了威信，有了发号施令的资本，便开始执壶赏罚了。惩罚的内容有“窜席3杯，洒酒3杯，滴酒3杯。摸瓶2杯，不听指挥3杯等。”席上还规定“酒不斟两次”，一瓶酒斟到最后一杯，不论多少不得补斟，少斟者则兴奋地说：“巧酒，巧酒。”
以后便是“放开搞活”，相互对酌，一般是先敬首席，然后依次敬酒，或是主人先敬客人，客人答谢主人。常规敬酒内容结束后，便是相互敬酒，滨海人有个诚恳而又朴素的说法：敬酒无恶意。所以在酒桌上是有敬必喝，而且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敬我一怀，我再敬你一怀，作为对对方敬酒的回报。也有酒量不大的人，经双方达成协议。同饮一杯，称之为“一杯双意”，算成互敬结束。敬酒者须先饮，等对方饮完验杯后，方同时放下酒杯。有不少好事者执拗地以对方是否喝光来评判给自己面子大小，说什么“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这足令量浅被敬者踌躇、为难。现在有些人除熟知对方酒量较大强调喝光外，对远客、长者、高亲、领导、女客，则要求端端杯、上上嘴，以表互敬之意就行了。也有酒量较大者，双方喝得较劲时，一次同饮数杯的，喝两杯称为“好事成双”，喝3杯称为“三元及第”，喝4杯称为“四四(事事)如意”，喝5杯称为“五福临门”，喝6杯称为“六六大顺”。少数豪饮者，则相互翻扑克喝酒，相互比点子，谁输谁喝酒。个别人喝酒也有技艺，用食指和拇指同时夹两杯或3杯酒,夹两杯称“两层楼”，夹3杯称为“3层楼”，最精彩的应属“4层楼”。饮者一手夹起4只斟得满满的酒杯，笔直排列在两指之间，如4层楼房，递至唇边，一口饮尽，绝不洒出一滴，动作之奇巧、惊险，表情之沉着、冷静。四座无不为之喝彩。个别客人往往会提出一次喝“半打”(6杯)或“打”(12杯)，大都被主人或长者婉言劝止，以免酒后生事。
滨海人从来不敬无名之酒。长辈、领导、远客、同乡、同学、同事、同行、同龄、邻居、战友以及同坐一条凳子、亲友的亲友等关系都是敬酒的名目，以酒进行叙旧、联谊、社交，个个能言善辩，题目出得有理有据，在敬酒之中，全都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还有人在敬酒中插科打诨、调侃逗趣，则时不时地引起满席哄笑，使宴席更增加融洽、欢乐、喜庆的气氛。
滨海人在酒席桌上也有4忌。一忌开始推说不会喝酒，或身体有病，拒不肯喝，等别人喝得差不多时，伺机出击，找人较劲，这种酒风，常常引起公愤。二忌乱洒乱倒，要人家一口吞，自己则把酒在暗处倒了。一经发现则受到对方的指责。三忌明知对方量浅不会喝，硬要揪住不放，甚至打躬作揖，叩头爬行、钻桌肚都干，会严重损伤对方的感情。四是以水充酒，与对方较劲，如被察觉，则会受到苛责。这都是酒风不正的表现。
自古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及“饮酒不醉量为高”的训诫，在杯盘狼藉、酒意阑珊之时，主人便会满面春风端上最后一道红烧鱼或清蒸鱼，鱼到酒止，表示喝酒要结束了。首席则适时地站起来，和全桌碰杯，共同饮尽最后一杯，是谓“满堂红”。
系统化而又不呆板，情意绵绵且又灵活多变，既有较劲又不失风度，于款款之中融洽感情，这就是滨海人酒俗、酒规的内核。正是这些酒规，使滨海的酒席程序有律，动静相间，高潮迭起，尽兴又不过火，每桌酒都达到释怀、遣兴、融情、交友的目的。滨海人的热情好客、豪爽坦诚、多情重义、扶危济困的性格特征，在觥筹交错之间，烟气氤氲之中，尽情得到演绎与发挥。不断传递的酒令，都是对事业有成的赞颂，对美好未来的祝福，对顺心快意的企盼，像美酒一样的清醇、凝重、馥郁、浓烈、醇厚，使每一个食客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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