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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叫我小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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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华山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5370 发布时间：[2019-8-9] |
小时候，大人们叫我小华子；大了些，老人们叫我小大华子。大字前面加个小，还是小。等我读完书，做了教师，再回到村里，多数人便叫我沈老师了。我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我已不是那个在人们记忆里调皮捣蛋的沈小华子了吗？在学校，少数喜欢我或者胆肥的学生竟戏称我为花老师，他们把“华”故意念成“花”。
不管别人叫我什么，正式的，尊重的，亲切的，戏谑的，我都会应答。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被人叫我的小名。有人叫你的小名是福，让你不觉老。
母亲已经去世20周年，她老人家不会再叫我了。父亲健在，80岁了，活得像个老顽童，却很多年不再叫我小名，我也不好强求，他喜欢怎么叫，得顺他的意。
几年前，我回老家。邻居90多岁的于大妈一见我就“坏笑”起来：“这不是沈小华子嘛！”是的，是“坏笑”，但我竟然从小到大都没有觉得她坏。她就是那个一次次戏耍我，说我碗底有什么东西，诱惑我扭头翻看碗底而洒了一地稀粥的邻家大妈。她老人家的做法让我知道不能轻信于人，并在一次次洒了粥之后，终于能把碗端平。
也是几年前，快80岁的三伯坐在四弟家门前，当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好，老态龙钟，明显痴呆了。我高声叫道：“您还认得我吗？”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硬地说道：“我怎么会认不得你呢？你是我大侄儿——大华子嘛！”那一刻，我们叔侄都很开心。三伯再痴呆也记得那个一遇到下雨放学后就会跑他家蹭饭的大侄儿啊！我在心里默默念叨：“您要多过几年啊，多叫我几年小名啊！”
前几天，我三姨嫂子过世，我前去吊唁。看着她遗像上幸福的笑脸，想起数月前，我去瞧她时，脑梗后遗症加老年痴呆的她竟忽然笑了起来，原本说话不利索的她竟然清脆地叫道：“大华子！”是啊，我就是她心里的那个大华子。他们比我长十几岁，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住在她家好几天。姨哥、姨嫂待我都很好，我也丝毫不见外。我比他们的孩子也大不了几岁，玩得也很投缘。我感觉那会哥嫂把我既当兄弟，又当孩子了。尤其是嫂子标志性的笑脸让人如沐春风。
三姨嫂去世那天，我开车去请二舅爹二舅奶。83岁的二舅爹高血压很严重，已经不能出行了。他跟我说：“大华子，我真的不去了，你看我这样子被人笑话！”二舅奶也劝道：“一起去吧！大外甥来带了，我扶着你一起去吧！”我说：“您是我们敬重的二舅爹，大家都在盼着您去呢！路上我尽量慢点开车。”但是他执意不去。我们走时，他扶着门框垂着脑袋就那样杵在那里。其实，二舅奶也是风湿痛，浑身疼啊！
四季更迭，生死轮回，此乃天道不可逆。那些叫我小名的人已将爱的接力棒交给我们，当他们的背影次第从地平线上消失，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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